周末晚上，陷在沙发里漫无目的地划着手机，福建舰海试的视频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撞进了屏幕。画面里，落日给那条笔直的飞行甲板勾勒出一道金边，穿着各色马甲的人员在甲板上往来穿梭，密集却有序。我下意识地坐直了些，脑子里却忽然闪回到十几年前，第一次在网上看到“瓦良格”号被拖船拉回来的那张照片。

那时候它还叫“瓦良格”，通体锈迹斑斑，像个被掏空了内脏的钢铁巨兽，沉默地停在大连港。为了把它弄回来，过程之曲折，今天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。它在港里一待就是好几年，我们这些军迷几乎是天天守在网上，对着流出的照片一点点“大家来找茬”，争论着今天多了根天线，明天又装了什么新设备。

等到它刷上新漆、挂上“16”舷号，以“辽宁舰”之名正式入列那天，我正好在大学食堂。当新闻画面切过来时，整个食堂先是安静了一瞬，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，邻桌几个男生激动得差点把筷子掰断。我也跟着喊，但说实话，心里多少有点虚。毕竟，这是一艘半路出家的“二手舰”，主要任务是教学和科研，让我们的飞行员先学会在摇晃的甲板上，把“飞鲨”稳稳地落下去。离真正的远洋战斗力，明眼人都知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

但谁也没想到，后续的发展快得像是按了倍速键。没过几年，我们自己建造的第一艘航母——山东舰，就从船坞里滑出。

19年在三亚入列，随即就去了南海，直接部署在了最需要它的地方。我有个发小是跑远洋运输的，以前他总跟我念叨，船过马六甲附近时，心里总不踏实。后来不一样了，他说在新闻里看到山东舰在那片海域活动，感觉就像自家院墙外站了个可靠的壮汉，心里那份安稳，是实实在在的。

然后，就是福建舰了。八万多吨的体量，还用上了电磁弹射。这东西，过去一直是美国海军的独门绝技，连他们自家的福特号航母，早期都被这套系统折腾得够呛。我们不但搞了出来，还直接一步到位装上了船。这跟辽宁舰、山东舰的滑跃起飞，几乎是两个维度的概念。滑跃起飞，战机得靠自身动力冲上斜坡，载油和载弹量都受限；电磁弹射，则像一只无形的巨手，能把满载的重型战机干脆利落地“扔”出去，作战效率和半径完全不可同日而语。看着视频里那三条清晰平直的弹射轨道，我才第一次具体地感受到，什么叫真正的技术底气。

这么一路看下来，这三步走得异常扎实：辽宁舰从无到有，解决了“有没有”的问题；山东舰消化吸收，解决了“够不够用”的问题；到了福建舰，已经是奔着技术并跑甚至领跑的目标去了。

不过，网上也一直有声音在嘀咕：我们这么执着于造超级航母，会不会是被美国带偏了？你看他们，现在反而不怎么高调宣传超级航母，而是热衷于玩一种叫“闪电航母”的东西——把四万吨级的“美国”级两栖攻击舰，塞满可以短距/垂直起降的F-35B隐身战机。这东西来西太平洋的频率，比核动力航母还高。

起初我也有些困惑，但静下来想了想，或许该这么看。美国海军坐拥十一艘核动力航母，早已是“独孤求败”，他们现在要考虑的是成本问题。一艘福特级航母造价超过一百三十亿美元，每次出动的花销更是天文数字，派它去索马里对付几个海盗，不夸张地说，就像开着跑车去菜场买葱，油钱都比葱贵。

所以他们开始琢磨高低搭配。“美国”级两栖攻击舰，成本不到航母的四分之一，却能搭载二十来架F-35B，摇身一变成了轻型航母。平时在南海、东海这些热点地区保持存在，既能快速投送兵力，又能利用F-35B的隐身优势搞突袭，用起来灵活又经济。今年六月，“的黎波里”号部署到日本佐世保，意图很明显，就是用这种模式来分担超级航母的压力。

这么一看，双方的思路反而都清晰了。美国是在“满级”之后，研究如何优化配置，花小钱办大事；我们则是从零起步，必须先把航母这张最关键的牌拿到手。福建舰的出现，标志着我们终于有资格在牌桌上，和对手叫一样的牌。

更有意思的是，我们也没一条道走到黑。那边“美国”级玩得风生水起，我们这边的075型两栖攻击舰也一艘接一艘地下水，海南舰、广西舰、安徽舰……吨位和“美国”级相当，同样是全通甲板，能搭载三十多架各型直升机。演习画面里，登陆艇和气垫船从坞舱里冲出的场面，压迫感十足。

更让人期待的是还在船厂里的076。根据网上的种种猜测，它可能也会上电磁弹射，但弹射的或许不只是战斗机，还有大型固定翼无人机。如果真是这样，那玩法就更超前了，几乎是摸到了无人机航母的门槛。

所以你看，哪有什么分道扬镳，不过是大家摸着自己的口袋，盯着对方的牌，最终殊途同归。都在朝着“超级航母打主力决战，两栖攻击舰搞辅助快攻”的方向走。美国是在现有基础上做“减法”和优化，我们则是在补齐短板后做“加法”和创新。

从当年拖着那个锈迹斑斑的空壳回家，到今天福建舰的电磁弹射小车在甲板上呼啸而过，这十几年的光景，浓缩了太多故事。这盘棋，下得比想象中还要稳。